今早經歷了第二次坡,勉強跟上夥伴們的步伐,對我而言依舊吃力。無法大口喘氣的瞬間,一股似曾相似的感受湧上喉頭,那幾乎是帶著痛的,但無關身體機能的痛感。想到的是杜賓根宿舍後山起伏的丘,房舍沿著彎曲的路綿延直抵山的另一頭,沿途有馬群、教堂、小學、麵包坊、建築工作室,以及數不盡的左轉或右彎。
妳說,那就隨便走走吧。有一些當下難以描述、事後亦不必要後設詮釋的時刻,我們就真的只是這樣隨性地在山裡走路,也許一邊講著天花亂墜的話。例如,觀察窗口的鳥如何彼此溝通的過程、晨跑總是會見到的家貓如何沈靜端坐在屋前,又或者胡亂揣測鴿子怎麼交配。話題總是很跳脫現實,卻又無比真實。真實總是建立在虛幻想像搖晃的繩索之上。我們不約而同地雙手放大衣口袋,眼神是保守而退卻的,望著德南時而晴朗時而陰雨的天空。
近日讀完《流浪者之歌》,心境並為因此而老去數歲、漸趨沉著;反倒不合時宜地持續向這個世界提問。乍閱之時的確難以消化,我終究是一個太年輕的人,胸膛裡的心也太不安分,無能理解「圓滿」和「唵」的道理。的確,世事靜好的光景離我太遙遠,到頭來我仍舊是個童稚之人,渴望愛、慾、喜與痛,擺脫不去的執念深根於己。
有次散步,我們談了森林與人。如果可以獨身生活在林裡,如果生存所需降到很低很低,如果因此能夠澄澈而無障礙地看懂世間—
所以人哪,總是天地的孩子,生於此、也歸於此,無從寄託的所有疑惑、抑鬱,握緊在手心、揣在衣袋裡一段時日,最終歸向天地。毋須再多求神問卦,無論是在哪一座城市、哪一片原野,向上望見的天空總是同而為一。
多麼希望能夠無牽無挂。